猛犸敢死队第一部(猛犸敢死队12集)
年8月号,北京湖广会馆处。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性突然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质问对面一位身形瘦削、留着些许胡须的男性:
你有什么资格断言女性不能参与政治事务?此前的纲领中明确记载:只要身为国民,便一律平等,皆具备参与政治的权利。
男人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到男人一声不吭,女人愤怒到开始恶语相向:“你们这些坏男人,就是私心太多。”
男子遭人责骂,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然而他只能强装镇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翻阅手中的资料。
眼镜女愤怒不已,看到这情形后,突然快速走上前去。男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便用左手猛地抓住其胡须,右手接连在他脸上扇了好几下,发出清脆声响。
旁人皆惊愕不已,赶忙将女子拉开,彼时在场的孙中山极为尴尬,却也无计可施。
那被打得晕头转向的男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用手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颊,模样十分狼狈。
彼时遭人掌掴的男子,恰是在那时负责同盟会事务的元老宋教仁。
在他遭受殴打的那一天,恰好是同盟会进行改组、国民党宣告成立之时。
那个扇人耳光的女子绝非等闲之辈,她便是被誉为民国“三大女流氓”之一的沈佩贞。
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上大打出手的这位泼辣女子究竟是谁,竟让一贯沉稳的孙中山都对她有所顾忌。她在那个新旧更迭的时代横空出世,以“近身搏斗”的激烈方式着实令南北各界为之震动。
《申报》针对此事展开了专门报道,报道的标题为“女会员尽显风采”。
然而到最后,她凭借武力去争取的“男女平权”,依旧没能被纳入国民党的新纲领里。
据年北京《醒华报》的记录:“沈佩贞,字为义新,原本名字叫慕贞,号少华,出生于广东,籍贯是广西。”然而,也有人称她是浙江人,还有人说她是安徽人,说法不一。
由于她的身世,特别是辛亥革命前那段岁月并无史料可查,所以仅用寥寥数语来描述,这反倒为她的一生增添了更多的传奇与神秘色彩。
之后,更为荒诞的传闻四处传播,称她成了杨晟的妾室,生育了三个孩子,后来因家庭纷争前往北京提起诉讼,不仅顺利离婚,还获得了大洋的补偿。
此说法存在抹黑的嫌疑,然而沈佩贞性情暴躁、行事果敢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年4月,北方迎来了南京临时政府和参议院的迁移,部分女性参政代表也随之北上。
抵达北京之后,沈佩贞、唐群英等三十多位人士奔赴参议院,强烈提出女性参政的诉求。
在大门口,她们遭到阻拦,怒不可遏的沈佩贞快步上前,猛地踢出一脚类似“无影腿”的动作,把阻拦的卫兵踹倒在地。
卫兵在地面上疼得面容扭曲,许久都无法起身。沈佩贞抓住这个机会,领着一众女子冲了进去。
多年之后,这堪称惊天的神腿,还被鲁迅先生拿来调侃过。
那时动荡的政治舞台上,四处都在传播着关于这个女人的传奇故事:男人算得了什么,我们女性才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只要有敢于拼搏的勇气,任何男人都能被击败。
年9月日,由沈佩贞和唐群英牵头的女子参政同盟会举办会议,对“万国女子参政同盟会”前来的三位代表表示欢迎。
沈佩贞怎会错过这能让自己声名远扬的大好时机,她在演讲里激昂陈词:
这句话传开后,很快就在男性的圈子里成了众人的笑料。
沈佩贞之所以敢这般大放厥词,和她于辛亥革命时期为同盟会的反清大业所做出的一连串贡献有着密切关联。
在辛亥革命发生之际,她是杭州女子敢死队里的一员猛将。
为避开清军的检查,她把炸弹绑在自己身上,把枪支放进棺材里,扮作孕妇模样,成功通过清军的重重盘查,冒着生命危险给革命党输送弹药。
女子敢死队宣告解散之后,沈佩贞于年年初另行组建了女子尚武会。她招募了五百位“不爱娇柔爱英武”的女性,依照军事规范对她们展开训练,打算气势汹汹地投身北伐,在战斗中尽显风采。
伴随“南北和谈”取得成功,她们奔赴战场奋勇杀敌的长久心愿终究成了一场空。
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针对女子参政运动实施了一边安抚一边压制的灵活策略,不过大体上仍延续了南京参议院对“女子参政权”的否定立场。
年月,在女子团体陆续被强行解散之后,唐群英、吕碧城等女权运动的领导者转而采取“怀柔策略”,持续推进“女权革命”。
然而,沈佩贞依旧自行其是,行事高调。
她在喧嚣热闹的环境中短暂隐匿了大概一年的时间,随后以“天子门生”这一身份再度进入公众的视线。
她希望紧紧倚靠在袁世凯这棵大树旁,享有政治方面的优待与庇护。
为了让众人信服,沈佩贞特意制作了一张极为厉害的名片,上面醒目地印着“大总统门生沈佩贞”。
沈佩贞宣称自己曾就读于北洋学堂,该学堂的创办人正是袁世凯。其名片一侧醒目地印着“原籍黄陂,寄籍香山,现籍项城”。
其意思显而易见:黎元洪的故乡是黄陂,孙中山的故乡为香山,而袁世凯的故乡则是项城。
为了拉拢并安抚她,袁大总统也对这凭空捏造的师徒关系予以默认。
随后,她接着搞起了一连串巴结权贵的“花招”:认京师步军统领江朝宗为义父,又认段芝贵作叔父,还以“女臣沈佩贞”自称。
沈佩贞为了吸引他人关注,什么事都敢做。
当袁世凯妄图复辟之际,在杨度的唆使下,她亲自带领五百名青楼女子到街上举行游行活动,声援袁世凯称帝。
在那一瞬间,沈佩贞毫无下限的做法显然深得圣上欢心,这让原本就行事张狂的她愈发地有恃无恐了。
凭借着勇于表达、大胆行动的作风,她曾一度被捧上了“英雄”的高位。
年 2 月 日,正值清帝下诏逊位满一周年,北京先农坛开展了为期七天的纪念活动。沈佩贞的军装与汪精卫的铁链一同被摆出来展览,那时的她好似把自己当作革命先驱一般。
这个“革命先驱”在天性解放上也是当之无愧的先驱。为达个人的目的,对男人丝毫不惜肉身,也舍得一身剐。
武昌起义发生之后,黎元洪被众人推选为大都督。在沈佩贞看来,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目标,于是她毫不顾忌地主动靠近了黎元洪。
尽管黎元洪早已成家,面对年轻的沈佩贞主动示好,哪有拒绝的道理。
在玩得厌烦之后,黎元洪迫切想要摆脱这个棘手的麻烦,然而沈佩贞却不肯善罢甘休,最终黎元洪只好拿出一万元“分手费”来把她打发掉。
人气高涨时麻烦事儿也多,这个行事鲁莽的女子在放纵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愈发张狂。
年 6月,《神州日报》刊载了《沈佩贞大闹醒春居记》,称沈佩贞带领的一群女子与一众品行不佳的男子在酒席上“划拳饮酒,还让男人们闻她的脚”,描述尽显露骨香艳之态。
沈佩贞瞬间怒不可遏,要求报社老板汪彭年向她公开致歉。
这位汪彭年身为同盟会的元老,怎会愿意向沈佩贞赔礼道歉呢?
沈佩贞怎会轻易罢休,她领着二十多位“女志士”,再加上江朝宗增派的十余名士兵,浩浩荡荡地前往砸毁场馆。
在报纸上言辞激烈批判他人的汪彭年,实际上毫无男子汉的气魄。看到形势不利,他竟让姨太太出面应对,自己却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沈佩贞并未刁难女性,领着一群人高呼“让汪彭年现身”。
汪彭年早就溜之大吉,客居在汪公馆的众议员郭同却不合时宜地跑出来探个究竟。
结果他才刚探出头,一群“女志士”就蜂拥而上,有的揪住他的头发,有的拉扯他的耳鼻,还有的抱住他的手脚。
郭同试图挣脱,在急切之中张嘴就骂。沈佩贞愈发怒火中烧,猛地又踢出一脚,正好踢中郭同的要害部位。
这一脚踢下去,使得郭同痛苦不堪,甚至险些让他失去了身为男性的关键能力。
沈佩贞依旧不罢休,领着一众女将把汪家砸得破败不堪,这才得意地离开。
遭受重大损失的郭同愤怒地前往首都地方审判厅,控告江朝宗和沈佩贞的粗暴行为。向来袒护沈佩贞的袁世凯也无法再淡定,指示下属要“依法处理”。
最后,法院判决沈佩贞“拘禁半年”。尽管江朝宗没过多久就想办法把她保释出来了,然而因为砸场打人这一事件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沈佩贞已然不复往日风光。
从光环的核心位置抽身而出后,沈大女杰也开始郑重地思索未来的安身之处了。
寻觅一位适配的男性作为依靠,保障自身余生生活富足、衣食不愁才是关键所在。
小商小贩这类人,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所期望的对象,要有优渥的条件、丰厚的财富,最好还兼具几分英俊与才华,若能有个政府公职就更为理想了。
于是,一位名为魏肇文的优质男士恰好落入了沈佩贞的关注范围。
年春季,沈佩贞投身于孙中山的中华民国军政府,在广州与身为国会议员的魏肇文意外相遇。
魏肇文身为前清一品要员魏光焘的第三个儿子,称得上是生在富贵之家的官二代。
不出所料,沈佩贞和他坠入了“真挚的”爱河,没过多久,二人便自主成婚。
然而数月之后,魏大公子如同当初的黎大总统一般玩得没了兴致,一场官司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或许是沈女侠此前的热度过于高涨,舆论早早地便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在年月日这一天,官司正式开庭审理。
在法庭上,沈佩贞的律师拿出魏肇文送给她的一副楹联,联句里有“绕梁”这类表述,蕴含着梁鸿孟光举案齐眉的意味,能够当作魏肇文向沈佩贞求婚的关键证据。
魏肇文的律师同样毫不示弱,与之针锋相对。
他宣称该联上款把沈称作“先生”,在当时这是男性对上海风月场女子的叫法,从来没有丈夫称妻子为先生的情况,所以这不能当作证据。
沈佩贞听闻后,在法庭上又哭又骂,大声叫嚷道“我原本是清白之身,遭魏肇文羞辱,今后无法再嫁人了。要是不能和他成婚,我就抬着棺材到法庭来,以死证我清白”。
法官们你看我我看你,只好在一片哭声、闹声和哄笑中宣告暂时停止庭审,另选日期再进行审理。
然而到最后,这起案件仍是沈佩贞以败诉的结果结束。
历经这场战役,往昔的女权斗士沈佩贞再度名誉尽失,自此黯然隐匿于江湖,之后下落不明,一位传奇女性就这样在历史的舞台上谢幕。